2020年11月30日 星期一

『Mynavi News』2017年7月17日 ― 把《電波少年》的製作手法帶入偶像綜藝節目?!:毛利忍專訪翻譯

[原文出處:https://news.mynavi.jp/article/tvyanokoe-16/ ]


萬眾矚目的電視節目背後有導播、製作人、節目企劃編劇、腳本等工作人員,我們懷著對於專業人士的敬重,尊稱他們為「電視人」。這個連載訪談單元「電視人之聲」即是透過訪問創作者的真實面目,探尋電視節目的有趣之處。

 

今天要採訪的電視人,即為日本電視台《AKBINGO!》、《NOGIBINGO!》、《KEYABINGO!》等偶像節目系列的毛利忍。讓偶像們挑戰自身並不熟悉的綜藝節目,同時拍下她們的身姿,他說這是自己曾經待過傳說中的節目《電波少年》所使用的手法。

 


毛利忍

1967年出生,東京都出身。慶應義塾大學經濟學系畢業後,於1990年加入日本電視台。到了體育運動局、社會情報局之後,調動為製作人員,參與過《1億人的大提問?!忍氣吞笑》、《電波少年》。後來以《AKB159分!》為發端,陸續製作出《AKBINGO!》、《NOGIBINGO!》、《KEYABINGO!》等偶像綜藝節目,2015年起調派至Hulu

 

問:本連載上回採訪了朝日電視台的保坂廣司,雖然他說自己很喜歡偶像節目,但他發現偶像擁有飯迷這種「絕對的顧客」的同時,電視節目也具備了傳達給大眾的使命。保坂想了解一下二者難以兼顧的糾葛,以及偶像節目在企劃之外需要注意的問題。

答:當然,偶像節目絕對希望能讓飯迷看得開心。我所製作的 AKB 和坂道系列的無線電視節目,也必須讓飯迷以外的觀眾能夠欣賞。不過我並不怎麼覺得飯迷喜歡的內容和其他觀眾會出現任何差異,因為「讓不是飯迷的人也能知道 AKB 和坂道女生們的優點」,我抱著這種想法來製作這些節目。也許大家都認識一個偶像團體,但是觀眾並不知道其中每個人的特色和人設。所以我盡可能藉助這些節目,把「這個人有這種魅力」透過電視傳達出去,因此倒也沒感覺到偏離目標的壓力。

 

問:擴大飯迷群、引導出偶像的魅力,這就是替飯迷服務。

答:當然不能變成被飯迷厭惡的節目,可是即便如此,這些節目也經常飽受批評呢(笑)。節目經常把成員弄哭,但絕對不是因為討厭那個成員,而是為了表現出她的優點才這樣,「這是為了幫她加分喲」我希望為自己這樣辯護(笑)。

 

問:正式演出時很嚴格的 Women Rush Hour(譯註:以下縮寫成WRH)村本大輔在成為《AKBINGO!MC主持的記者會上,成員仰慕地說他「其實私下裡特別和善溫柔」。

答:那個是「妨礙營業」(笑),因為他被大家討厭比較好。我選擇偶像節目的 MC主持人的時候,考慮到盡可能貼近觀眾的視線。為了達到這一點,我認為不太喜歡偶像的人比較適合。他們對成員各自的特色和人設全然不知,從零開始了解的過程就跟非飯迷的觀眾一模一樣。另外在 WRH 接手之前,《AKBINGO!》是由不良少年 Bad Boys 擔任 MC主持。雖然那是「偶像和暴走族」完全相反的組合,WRH 也表現出非常突出的一面,順利激盪出化學反應。


 問:擔任《NOGIBINGO!MC 主持的猥瑣岡田,和清純派偶像完全相反呢(笑)。朝日電視台的保坂先生說過,搞笑藝人明明都是以「我就是我」作為職業基礎標準,然而他從主持偶像節目的搞笑藝人口中聽到「我是為了那些女生們而做的」這種話而大感訝異,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境呢?

答:當然因為他們是搞笑藝人,還是想提高自己的知名度。等到一起共事之後,漸漸喜歡上她們,反而變成「想把我所認識的這些女生的優點傳達出去」的心理。那是電視節目的基本特性,即使不是偶像,也想要把最近聽到的有趣話題、好吃的拉麵等傳達給別人的心情很相似。所以我認為他想把自己知道的、覺得有趣、感動或是生氣的事,傳遞給大家。

 

問:了解其人設之後便萌生愛意。

答:一開始被討厭的猥瑣岡田也漸漸地喜歡上她們,一起和我去參加乃木坂46的演唱會,看到成員們在《NOGIBINGO!》表演過的哏也使用在演唱會的MC談話之中,然後猥瑣岡田高興地對我說:「毛利,《NOGIBINGO!》的那個哏,她們用上了呢!」(笑)。對於他這種表現,身為製作人的我也感到很欣慰。

 

問:這些當偶像的女孩子,當然一開始都是綜藝節目的外行人。對於像她們這樣的新手,你總是給她們提出建議嗎?

答:我經常對她們說的話是,總之站上打擊區的次數十分重要。如果是自己的常規節目,有很多機會站上打擊區。但如果到其他綜藝節目作嘉賓,就像作為「代打」上場,必須賭上一把,在那種情況下很難揮棒擊出好球。然而在自身的常規節目中,有許多擊球的機會,因此可以盡情地揮棒。其中我還會對她們講另外一點,「接話的時候不要說出普通的事」。譬如說吃了東西之後, MC主持人詢問「怎麼樣?」,只會回答「好吃」是不行的,應該經常思考在「好吃」這句話之前多加一些料。就算回答得不怎麼有趣也無妨,只要跟別人不一樣,比如「很好吃,像媽媽做的蛋包飯一樣」也行得通。因為從這句話裡可以感受到這個人受到媽媽的細心呵護而長大的,進而感受到背後的故事。

 

問:如此一來,MC主持人也可以藉由這個話題延伸出去。

答:說得也是,如果回答「很好吃,我想包裹著這碗飯睡覺」,人設不就顯現出來了嗎?在不斷拋哏接哏的過程中,一邊思考著自己的答案一邊表演的人,和怠惰地接話的人,兩者成長的方式截然不同。



問:長期參與偶像節目的製作,你認為誰朝向綜藝藝人的方向轉變最大?

答:是峯岸南(AKB48)吧。咪醬最初也是普通的中學生,然而她對拋哏接哏的研究最厲害。她曾經說過,「我看了節目播出後就想『啊,這種評論會出現在字幕上』,印象深刻、簡短的評論很容易剪輯進去」,那樣的人果然會成長。

 

問:她現在能在綜藝節目中獨當一面了。

答:不只是接話題,她還會研究「那個東西為什麼會火熱起來?」。

 

問:《AKBINGO!》之後接著製作了《NOGIBINGO!》,對於 AKB 和乃木坂,發揮她們各自的特性分棲共存嗎?

答:開始做《AKBINGO!》之前,秋元(康)老師跟我說:「我只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,我不要符合大家期待的腳本,總之希望她們認真去做,因為那才是 AKB」。我始終遵守著這個約定一路走來,所以話說回來,我把《電波少年》做導播的那一套製作手法帶入偶像的領域了。把藝人逼迫到某種狀況下會演變成什麼結果,那種方案計劃完全一致。後來《NOGIBINGO!》開播之初,乃木坂還沒有紅起來。由於她們是 AKB 的官方競爭對手,節目主題是「假如和國民偶像 AKB做同樣的事,乃木坂也能成為國民偶像嗎?」,因此在《NOGIBINGO!》第一季,「胡鬧躲避球」和「誠實將棋」等企劃和《AKBINGO!》是一樣的。只不過乃木坂擁有著清純的形象定位,經過粉末和奶油炮攻擊之後,我們收到了不少飯迷強烈的抗議斥責(笑)。但是被奶油炮擊中的白石麻衣說出「謝謝你們」,實在是神反應(笑)。就這樣以「下猛藥」的方式進行節目,但是從第二季開始,我們考慮到還是想做出延伸乃木坂之優點的企劃,從中誕生的是「妄想點播」。乃木坂的女生應觀眾的要求進行演出,由於她們精緻的容貌及精湛的演技令人著迷,一下子衝高人氣,這個環節單元到了第8季依然很受到歡迎。在這樣的過程中,《NOGIBINGO!》以外貌和演技為重點的企劃變多了,相反地活動身體四肢的企劃也減少,變成和《AKBINGO!》各自不同的節目而成長。見到兩個團體出現文化差異,簡直就像培養生物般,非常有意思。

 

問:確實感受到成員們的成長呢。

答:是的,所以我才說跟《電波少年》很像。

 

問:確實,《電波少年》見證了初出茅廬的搞笑藝人不斷成長。

答:偶爾做總集篇時回頭看看過去的 VTR,心裡就會想「他們成長了啊」。

 

問:毛利從2年前開始調派到 Hulu去了,到底目的在什麼地方呢?

答:AKB集團果然擁有龐大的飯迷數量,對於直播服務來說是很重要的顧客群體。

 

問:畢竟他們會為了內容付費嘛。

答:在這種情況下,我現在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一面和日本電視台的無線電視節目聯動,一面製作 Hulu的節目內容。



問:像這樣出現新的平台之後,今後偶像節目會加速發展嗎?回到最初的話題,在無線電視播出的偶像節目必須意識到面向大眾,可是像 Hulu 這種直播的話,就可以製作面向硬核飯迷的節目了。

答:我也是認為會變成那樣。如果是Hulu的話,必須製作出讓飯迷滿意、願意付費觀看的內容。在《NOGIBINGO!》裡有一個名為「NOGI ROOM」的單元,由成員穿著睡衣閒聊,是專門為了Hulu網路平台而製作的。那是毫無表演的演出,晚上聚集在某個成員家裡,大家看了《NOGIBINGO!》的播出之後天南地北閒聊。基本上什麼都不會發生(笑),也沒有主持人的區隔,總之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。在每一集節目尾聲播出一點點,完整版則透過直播。看起來沒有什麼內容,但改由網路平台就變得很有趣。一開始「NOGI ROOM」的收錄拍攝,我和乃木坂營運方的今野(義雄)一起看過,我記得今野對我說:「毛利,這個很新鮮呢,連我都沒有看過成員們這種姿態,搞不好這個也不錯」。


問:如果舉出毛利迄今為止受到最大影響的電視節目,會是哪一個呢?

答:對我來說果然是《黃昏喵喵》(富士電視台,19851987年)吧。當時我還是高中生,受到了很大的衝擊。以前在電視上出現的偶像,簡直是天上的仙女。但是這個節目所掀起的革命是,連「隔壁班的女孩子」般的人也上了電視。秋元(康)確實說過:「小貓俱樂部裡有可愛的女孩子、得意忘形的女孩子、健康活潑的女孩子,有點醜的女孩子,這就是高中班級的模擬狀況」,我還記得自己一下子就沉迷了,「太厲害了!居然有這種節目!」。隧道二人組(譯註:由石橋貴明和木梨憲武組成的搞笑組合)當時在現場直播中碰碰地地打爆觀眾(笑),真的很有精神呢。

 

問:那是毛利製作偶像節目的原點吧。

答:說得也是,所以我從高中生時代就想進入電視圈做偶像節目了。

 

問:話說你在《電波少年》和《1億人的大提問?!忍氣吞笑》等外景綜藝節目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,究竟是什麼契機使你開始製作偶像節目呢?

答:當時加入公司第 17 年,累積了許多經驗,正好時機也成熟了。聽說AKB這個團體好像在秋葉原的劇場,一看之後覺得「這個很新穎吶」。市場上雖然有以完美的表演為魅力的超級偶像早安少女組,另一方面AKB在小劇場和觀眾之間的距離很近,這種新鮮感和當年《黃昏喵喵》的感覺十分相似。然後我覺得應該有發展的可能性,便帶著企劃書去拜訪秋元(康),以「既然要做就要好好地幹」的約定,開始製作一個叫做《AKB1 59分》(2008年)的節目,距今大約10年了。

 

問:謝謝你聊了各式各樣的話題,最後請教毛利在意的電視人是誰呢?我們希望去採訪他….

答:TBS 的合田隆信,他製作過 TOKIO 的《嚴肅認真比賽!》、V6的《去上學!》等節目,雖然他們是男性偶像,但和我一樣起用偶像製作《電波少年》、《天才北野武充滿活力的電視!!》等,首度製作出這種紀實綜藝形式的節目。他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製作出來,我很有興趣了解呢。